玉米，一個中國人曾經非常熟悉的一個糧食品種。伴隨著中國經濟的持續(xù)穩(wěn)定發(fā)展，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大米、白面占據(jù)著主食主旋律，玉米似乎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官方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玉米作為食品用僅占1.4億噸總產量的2%，且大都是以“粗糧細做”的方式被接受。此間，玉米象“灰姑娘”一樣發(fā)揮著飼料的角色。進入21世紀，伴隨著玉米工業(yè)化步伐的加快，燃料酒精、淀粉糖等生物質產業(yè)的迅猛發(fā)展使玉米煥發(fā)了“第二春”。東北是中國玉米的主產地，曾經的“谷賤傷農”、“買糧難”成為了過去時。

    2006年10月，國內玉米價格突然發(fā)力飆升，隨之而來“糧食危機”、“肉類漲價”等一系列問題突然爆發(fā)，隨之而來，食用油、方便面等產品也紛紛跟漲，令高層領導為之驚動。玉米成為推動本輪食品價格上漲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發(fā)改委、國務院辦公廳、國務院先后發(fā)出關于玉米工業(yè)的三道金牌令，溫家寶總理在本屆政府工作報告中更是明確提出：“要嚴格控制工業(yè)用糧和糧食出口，堅決制止玉米深加工能力盲目擴張，違規(guī)在建項目必須停建”，得到如此關注是改革開放以來玉米從來沒有獲得過的“殊榮”。

    然而，感受到壓力的遠非僅僅中國。在農產品價格普遍出現(xiàn)大幅上漲的背景下，作為生物乙醇主要燃料的玉米往往首當其沖，充當了上漲領頭羊。４月７日，，美國芝加哥期貨交易所（CBOT）玉米期貨價格上漲到6美元/蒲式耳的水平，再度刷新歷史記錄高點。分析人士指出，各個糧食品種正在輪番聯(lián)動，攜手屢創(chuàng)新高，這對于目前已經非常緊張的市場局面無疑更是火上澆油。全球糧食需求的上升、氣候原因導致的糧食歉收、人們對于生物能源的渴求等等，使得飆升的糧價已經和次貸危機成為全球經濟生活的關鍵詞，并幾乎讓世界感覺到了不能承受之重。目前，國際市場糧食庫存仍然在不斷下降。據(jù)美國農業(yè)部分析，２００８年夏季全球糧食存庫率將降至14.6%，創(chuàng)下自1960年開始統(tǒng)計以來的最低值。分析人士指出，更加可怕的是，糧價猛漲的原因不僅僅是暫時的壞天氣，更是需求的結構性增加，這意味著糧價上漲不是短期現(xiàn)象，而是長期態(tài)勢，數(shù)十年來我們享受的廉價糧食時代將一去不復返。

一、從“糧食能源化”說起

    近年來，全球石油資源日益緊張，國內石油需求量日益增長，中國每年50%的石油需要從國外進口。面對這一嚴峻的形勢，可再生能源的開發(fā)便顯得尤為重要和迫切。就在這樣的背景下，采用陳化的玉米、小麥加工燃料乙醇是最早探索的能源替代途徑之一。燃料乙醇項目位列中國“十五”十大重點工程，2000年開始啟動。因此，建設吉林燃料乙醇項目被提到了國家實施新能源戰(zhàn)略的重要議事日程。2001年上半年，國家批準了以玉米為原料的吉林年生產60萬噸燃料乙醇的建設項目，此后又陸續(xù)批準在黑龍江、安徽和河南三省建設了三家燃料提純企業(yè)。經過五年建設與發(fā)展，中國四大燃料乙醇生產企業(yè)的燃料乙醇產量從2003年的7萬噸一路飆升至2006年的132萬噸，其中吉林60萬噸，河南天冠32萬噸，安徽豐源30萬噸，黑龍江華潤10萬噸，成為僅次于巴西和美國的全球第三大燃料乙醇生產國。

    2004年以來，國際能源價格持續(xù)維持在高價位區(qū)間對燃料乙醇發(fā)展提供了極大的支撐。在燃料乙醇突飛猛進的同時，以玉米淀粉為原料的生物化工行業(yè)也快速發(fā)展。2007年中國玉米淀粉糖產量達到600萬噸規(guī)模。變性淀粉改變了淀粉的某些不良特性，因而在食品、造紙、紡織、石化等領域得到大量的應用。由不飽和脂肪酸組成的玉米胚芽油在某些領域的指標要優(yōu)于目前正大量使用的以豆類做為原料的食用油，僅僅是因為認知度的不普及，尚不得以推廣。玉米蛋白粉更是作為藥物載體大量的存在于日常生活中。

    需要說明的是，工業(yè)加工所消耗的玉米并不是完全作為工業(yè)原料被消費掉，其加工后剩余的部分還可生產出飼料、玉米臍餅、玉米油、蛋白粉、酒糟等，能替代一部分飼用玉米和糧油。還有一些玉米加工產品可直接減少糧食消費。如生產的食用酒精大部分是用來勾兌白酒的，這就減少了釀酒用的糧食，生產淀粉糖則減少了制糖用的甘蔗和薯類，由此節(jié)省下來的耕地也可轉種玉米和其他作物。因此，工業(yè)加工每用1噸玉米，實際上大約只增加了0．7噸玉米消費，具體數(shù)據(jù)還有待進一步核算。

    然而以“玉米乙醇”為代表的生物能源與生物化工產業(yè)對國家糧食安全又帶來較大威脅。2003年開始全球石油價格上漲使燃料乙醇利潤空間不斷“放大”，國家指定的四家燃料乙醇生產企業(yè)產量猛增，燃料乙醇項目從以前的“包袱”變成了“財富”。2007年，國家有關部門發(fā)展替代能源堅持“不與人爭糧，不與糧爭地”，提出要更加依靠非糧食原料。但由于用糧食加工燃料乙醇及其上下游產品技術成熟，企業(yè)仍對其青睞有加。企業(yè)追逐利潤和糧產區(qū)地方政府招商引資 “一拍即合”，新的生物燃料與生物化工項目便以各種名目上馬了?？梢钥隙ǖ氖牵坝衩坠I(yè)化”正在引發(fā)中國糧食市場的巨大變動，其“連鎖反應”目前有的已經顯現(xiàn)，有的將繼續(xù)顯現(xiàn)。

二、燃料乙醇會用掉多少玉米？

    官方公布2007年中國玉米總產量數(shù)字為1.45億噸，總體供需平衡。按照經驗數(shù)據(jù)估計，飼料、工業(yè)原料、口糧（含種子）分別占68%、28%和4%。值得注意的是在三大消費渠道中，除了口糧玉米穩(wěn)中趨降以外，飼料玉米伴隨著中國肉類工業(yè)發(fā)展以年均3-4％的速度在增長，玉米加工行業(yè)規(guī)模近兩年增幅超過15％。按照上述趨勢，玉米實際加工量每年增長500萬噸?？陀^上，燃料乙醇企業(yè)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周邊農民賣糧難、增收難的問題，但伴隨著需求上升，2006年度以來，國家陳化糧庫存驟減，國內市場玉米、小麥價格猛漲。糧食乙醇路線如果繼續(xù)擴張，則會遇到了與民爭食的問題，進而加速玉米行業(yè)重蹈“大豆淪陷”的覆轍。

    按照玉米平均畝產850公斤、每3.1噸玉米產出1噸燃料乙醇折算，目前年產130萬噸燃料乙醇消耗玉米400萬噸，約占玉米總產量的2.8%。2007年，中國汽油產量為5994萬噸，凈出口量為441萬噸。按照2007年中國汽油消費量為4500萬噸計算，年均增長6%，2010年汽油消費量將達到5360萬噸。如果按10%的燃料乙醇添加汽油計算，折合全國2010年需求燃料乙醇536萬噸，折合需消耗玉米1660萬噸，將占玉米總產量的11.5%，折合占用耕地2000萬畝，相當于全國現(xiàn)有耕地總面積的1.07％。這對于已經逼近18億畝底線的中國耕地面積而言，無疑是“不能承受之重”。

    與玉米相比較，中國石油的供應情況同樣令人希噓。2007年中國原油表觀消費量約為3.46億噸，同比增長7.3％，居世界第二位。根據(jù)海關總署發(fā)布的數(shù)字計算，2007年中國凈進口原油15928萬噸，同比增長14.7％，原油對外依存度達到46%，遠遠超過了國際公認的30%能源安全警戒線。假設2008-2010年，中國石油需求以年均5%的速度增長，2010年的中國石油需求總量仍將達到4.0億噸。2020年的中國石油需求將增至4.5-5億噸，進口石油依存度升至逾60%。令人焦慮的是，中國的能源戰(zhàn)略儲備體系尚未完全建立，石油安全形勢相當嚴峻。

    從戰(zhàn)略的角度分析，石油資源的短缺刺激燃料乙醇的需求增加。燃料乙醇在中國的應用有利于建設環(huán)境友好型社會，對發(fā)展農村經濟、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有重要意義。石油安全直接影響經濟發(fā)展，糧食安全直接威脅國家穩(wěn)定。石油關系到中國與俄羅斯、中東、東盟、拉美等國家的關系，而糧食貿易則與紡織品一道影響著中國與美國及歐盟的關系。中國限制燃料乙醇發(fā)展不僅反映出石油安全與糧食安全之間的戰(zhàn)略平衡需求，更折射出中國經濟急速擴張的制造規(guī)模與相對貧瘠的資源條件之間的緊張關系，破解這一難題任重道遠。

三、2010年：中國成為玉米凈進口國？

    1995年，美國“世界觀察研究所”所長來斯特•Ｒ•布朗在他的新著《誰來養(yǎng)活中國》中預言：在世界糧食產量與捕魚量增長趨緩或停滯的大背景下，中國將進入一個糧食短缺的世紀。盡管這個話題存在諸多爭議，但人口持續(xù)增長和生活水平提高使糧食需求量急劇增加。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的確成為擺在中國面前的一個嚴峻課題。

    中國耕地面積已經降至專家們公認的18億畝耕地面積警戒線。中國進口的棉花、谷物和大豆三種產品總量如果全部在國內生產，需要占用土地2億多畝。中國人均耕地1.4畝，僅為世界人均5.5畝的四分之一。中國土地資源潛在自然生產力──年生物生產量約為52. 6億噸干物質，按溫飽標準計算，其理論的最大承載人口能力約為 15～16億人。在嚴格控制人口的條件下，2030年，中國人口將達到資源承載極限。穩(wěn)中趨降的種植面積和幾乎使用窮盡的豐收增產技術決定了未來中國的糧食產量不可能有大的增長。

    中國人口多，土地少，水資源短缺，糧食供給增加受到很大制約。當前中國糧食供求基本上是總量平衡，豐年有余，欠年不足。在品種上，正常年景稻谷年產1.9億噸，消費量1.86億噸，有少量凈出口；小麥年產量1億噸，消費量1億噸，基本平衡；玉米產量1.45億噸，消費量1.45億噸，供求關系趨緊；大豆年產量1700萬噸，消費量4500萬噸，年進口量2800萬噸。根據(jù)中國糧食生產規(guī)劃目標，“十一五”期間糧食生產能力將達到5億噸，而在此期間，僅東北地區(qū)玉米工業(yè)加工消費量就增長近1500萬噸，全國將增長2000萬噸，僅此一項消費增長量就已經超過糧食供給增加量；而且，隨著畜牧業(yè)的恢復和發(fā)展，飼用玉米消費也要有較大增長。因此，按照現(xiàn)在玉米工業(yè)加工發(fā)展勢頭，必將打破中國現(xiàn)有的糧食供求平衡格局，使中國玉米乃至糧食總供給趨于緊張。

    有鑒于此，自去年四季度以來，國家相繼出臺糧食調控政策。一是降低大豆進口關稅；二是拋售儲備糧；三是取消出口退稅。今年年初，國家又開始征收出口關稅，抑制增長過快的糧食出口。即從2008年1月1日至12月31日，對小麥、玉米、稻谷、大米、大豆等原糧及其制粉產品征收5％至25％不等的出口暫定關稅。其中對玉米原糧出口暫定稅率為5%，玉米制粉出口暫定稅率為10%。此次取消13%的玉米原料出口退稅，征收5%的出口關稅，相當于玉米出口成本增加18%。新的玉米出口政策執(zhí)行后，可以預見2008年我國玉米出口將大幅縮減。

    中國農業(yè)的戰(zhàn)略底線就是確保糧食安全。為了留出足夠多的土地耕種糧食，只有減少土地密集型的原料性作物的種植。盡管人口增勢已經放緩，但人口總數(shù)還是一直在增加，糧食消費量也就會持續(xù)增加。另一方面，工業(yè)化的過程中，工業(yè)用地增加，農業(yè)用地逐步減少，農民進城也造成個別農業(yè)地區(qū)勞動力缺失，所以，土地資源壓力是顯而易見的。因此，從目前玉米產量和剛性消費增長的差距來看，中國進口玉米勢在必行，拐點可能就在2010年。

四、2008年玉米價格走勢分析

    官方數(shù)據(jù)顯示，2007/2008年，我國玉米總產量1.45億噸，與2006/2007年度持平。，由于去年大豆市場價格漲幅遠遠高于玉米，促使今年中國大豆種植面積增加，玉米面積大幅減少已成定局，面積減少勢必導致總產量下降。我國玉米消費主要以飼用和工業(yè)消費為主，南方雪災對養(yǎng)殖業(yè)產生影響是短期的。隨著國內飼料需求的回升，預計下半年飼用消費玉米將有所增加，國內玉米價格仍面臨上漲壓力。有關部門預測，2008年度我國玉米消費量為1.441億噸，比上年度增加500萬噸，增幅為3.6%。其中飼料消費量為9550萬噸，比上年增加300萬噸，增幅為3.24%。工業(yè)消費量為3750萬噸，比上年度增加200萬噸，增幅為5.6%。盡管近期市場中存在觀望氣氛，但總體上，飼料與工業(yè)需求仍呈現(xiàn)剛性特征。2008年國家將控制玉米出口量，但由此帶來的400萬噸玉米國內市場供應能力仍難以滿足新增需求。立足基本的供求關系，2008年玉米將保持緊平衡。

    2007年全球玉米消費增速相比增產速度要快，供求矛盾加劇。美國農業(yè)部4月9日公布的4月供需報告顯示，全球2007/08年度玉米產量預估為7.72億噸，比上年度增產9%，創(chuàng)歷史最高紀錄。但全球玉米消費增速繼續(xù)加快，達到7.72億噸，比上年度增長7.3%。年度供給與需求持平。2008年至2009年間美國與全球庫存預計雙雙減少，因此玉米價格將呈周期性上漲趨勢。布什總統(tǒng)2007年12月簽署了新能源法案。該法案要求到2022年汽油中的再生能源摻混量必須達到360億加侖，今年摻混量必須達到90億加侖，再生能源市場發(fā)展還沒有任何放慢的跡象。2008年2月21日，美國農業(yè)部（USDA）展望論壇開幕，USDA在展望論壇上預計2008年美國玉米播種面積預計為9000萬英畝，低于上年度的9360萬英畝水平，但超過此前USDA公布的8800萬英畝基準線數(shù)據(jù)。2007年，美國燃料乙醇消耗玉米占其玉米總產量的２５％，２００８年將達到２７％。與此同時，國際油價也飆升至110美元/桶。生物能源政策和高企的油價將進一步推動玉米乙醇的發(fā)展，也有人稱，“富人的汽車最終會吃掉窮人的面包”。

五、糧價與通脹

    據(jù)國家統(tǒng)計局數(shù)據(jù)顯示，2008年2月份，我國居民消費價格指數(shù)（CPI）總水平再創(chuàng)1996年以來的新高，同比上漲8.7%，月環(huán)比上漲2.6%。其中食品價格上漲23.3%，對CPI漲幅貢獻最大，糧食價格上漲6.0%。預計3月份CPI仍會在8%以上。在國內CPI居高不下的情況下，通脹因素繼續(xù)對糧食市場產生作用，并使玉米生產成本不斷上升，如柴油、化肥、農藥、種子價格都有較大幅度上漲。

在這種背景下，政府開始對食品價格和糧食價格進行調控，但也有一些深層次的問題值得思考。食品行業(yè)競爭激烈，企業(yè)對于價格調整都非常謹慎?？陀^上，提高產品價格是很多食品企業(yè)格在生產成本居高不下的壓力下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糧價更是關系到農民的切身利益。以玉米為例，2007年的價格相對于1997年的水平漲幅僅為50%。這個增長幅度明顯低于同期農資（種子、農藥和化肥等）150%的漲幅和GDP330%的增速，更低于同期600%的稅收增速和400%的房價增速。在中國的改革開放進程中，農民和涉農產業(yè)做出了很大的犧牲和貢獻。中央一號文件連續(xù)四年聚焦農業(yè)也是構建和諧社會的題中應有之意，但要落到實處，仍任重道遠。無論如何，在這次價格調控中，一些食品企業(yè)和農民的利益確受到了損失。從長期看，政府應該從源頭性和體制性因素入手，理順商品價格的形成機制以及更深層次的社會利益分配機制。另外，我個人認為，食品與糧食價格的調控宜更多的采用市場手段，慎用行政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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